赫克沒有說下去，因為這一刻周圍終於有了變化。

一絲絲黑色的縫隙突然出現在空氣中，就仿佛靈蛇般四散爬動。隱約的，整個平原都扭曲起來，一點點從立體變成平面。但這還不是最誇張的，最誇張的是，這個平面居然將赫克和黑衣青年都卷入其中，然後扭曲，翻轉。黑色的縫隙在平面上爬動，並迅速擴大。眼看著整個虛擬空間就要被撕裂。

“比想象的還要誇張。”黑衣青年低下頭，輕輕嘆息了一聲。“赫克，你失算了。”

赫克沒有回答，而是板著臉打開了隨身智腦，然後平靜說道。“姓名赫克，代碼X8779123—2321C1。調用新權限，程度行星級最高。申請資源補充。”

智腦閃爍了幾下，很快傳來了回應。隨著一道微不可查的光波在平原上閃過。平原再次穩定下來。無數黑色縫隙被一一抹去。天空也出現了陽光。

不過赫克的臉上卻失去了笑容。緊緊的盯著前方的血瞳。他低聲說道。

“這家夥到底要幹什麽？不是順從，也不是對抗。可為什麽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？這個意志波動，我的權限都要承受不住了。”

“這才剛剛開始。”黑衣青年冷冷回答。然後也從身上摸出一個智腦扔給赫克。“赫克，我想你需要這個。”

第二個行星級權限。

赫克看了看黑衣青年，猶豫一會還是收下了。

沒錯，他需要這些。這次給血瞳開啟考驗是他失算了。想不到血瞳的意志這樣堅強，這麽霸道。居然連他的權限都壓制不了。才一開始就差點崩壞了虛擬空間的結構，如果真要完成又會怎樣？

赫克不知道血瞳到底做出了什麽選擇，阿波菲斯之夢也不是他可以查看的。但有一點卻很清楚，那就是在血瞳突破之前，他必須維持虛擬空間的穩定，否則血瞳的精神必受重創。

“還真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。”赫克苦笑了下，對黑衣青年說道。“你說，我是不是給他的考驗太早了？”

“……”黑衣青年沒有回答，而是將目光投向血瞳。

就這麽會功夫，血瞳的樣子已經改變了。

只見不知道什麽時候，他的身體已經燃燒起黑色的烈焰。成環形向外放射著，黑焰所過之處，不管是草叢還是泥土都完全燒灼，化為一地晶瑩的細沙。就算虛擬空間不斷彌補也無濟於事。而最厲害的是，血瞳的表情越是痛苦，這黑焰散發的就越是激烈。到最後赫然形成了一道黑焰之柱，直沖天空。

空間再次趨於崩潰，不過這麽一小會。赫克新申請到的資源就消耗殆盡。大地搖晃起來。看著血瞳極度痛苦的表情，黑衣青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。

“我想，我知道他要幹什麽了。”

“我也知道了。”赫克嘆息一聲，打開了黑衣青年的智腦。熟練的調集了新資源。然後將智腦扔還給對方。

“準備吧。如果這次資源消耗幹凈。就該我們自己動手了。真想不到，‘她’的傳承到了這一代，居然是個怪物。”

“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嗎？”黑衣青年淡淡說道。身上卻也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灰色氣息。

就在這時，劇變發生了。

只聽轟隆一聲巨響，圍繞在血瞳周圍的黑色烈焰突然爆炸開來。就好像一團突兀的火球，猛的出現在平原之上。與此同時一道漆黑的沖擊波轟然擴散，沿途摧毀了一切景物。不管是平原還是天空，都在漆黑沖擊波前碎裂成齏粉。還原成原始的數據形態。

但這還是不是最誇張的，最誇張的是隨著黑色火球的出現，整個空間都巨震了一下，直接崩塌了一角。肉眼可見的，天空也開始燃燒，被一道道憑空出現的黑焰撕碎。不過瞬息之間，整個平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，兩人周圍只剩下無數數據形成的網格。

歸零！？血瞳的爆發，竟然直接抹去了虛擬空間的表象！！

“粉碎！”

“竟然是粉碎！！”

親眼看著這一劇變，赫克和黑衣青年的眼中都閃過一抹精光。他們曾經做過很多猜想，卻怎麽也沒想到血瞳真的選擇了這條路。

這條幾乎不存在的……第三條路！

粉碎意志！

這是一種極為罕見，不，或者說幾乎不存在的選擇。進化者憑借自身的意志，強行將考驗粉碎。其難度已經超過了人類能想象的極限。

要知道不管考驗是什麽，都是基於進化者本身的意識。說白了就是與自我的對抗。順從自我或者對抗自我都能取得進化之路的鑰匙。但血瞳的選擇卻都不是這些，而是……毀滅！

他竟是連自己都要毀掉！

這比戰勝自我還有困難，還要瘋狂。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完成考驗了，而是徹頭徹尾的自殺！在宇宙戰士的進化史中不是沒人做出這樣的選擇。但做出這樣選擇的戰士，結局都是死亡。

這得是多麽瘋狂，多麽霸道的意志？

這得是多麽倔強，多麽不屈的靈魂？

寧可玉石俱焚，也不願軟弱半分？

赫克和黑衣青年不知道，事實上現在他們已經考慮不了這些了。走向毀滅的意志是強大的，就算是他們這樣的行星級也不得不認真對待。因為這裏是虛擬空間，任何肉體和能力都毫無意義。能決定一切的只有意志。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，赫克和黑衣青年也不會比現在的血瞳強大太多。

哪怕他們是行星級。

轟隆一聲，黑色火球終於爆炸了。從中猛然穿出一個狂暴的身影。同時一股令人戰栗的精神波動擴散四方，震蕩的整個空間都搖晃起來。

黑衣青年的權限資源剛剛到位，也僅能維持穩定，再也無法恢覆虛擬空間的表象。

“他出來了。”赫克平靜的說道。然後張開右手。與此同時黑衣青年也做出同樣動作。兩股無形的，卻又強大無比的意志力施放出來。猛的壓到狂暴身影之上。

這是行星級的意志力。遠不是剛才的虛擬空間可比。所以那狂暴身影只一滯就被生生壓制。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。

直到這個時候赫克和黑衣青年才看清血瞳的模樣。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眼下的血瞳，哪裏還有半點人形？

只見此刻的他，全身的肌膚都崩解分離，整個人宛如從血海中撈出來的一樣。通紅的肌腱下暴露出森白的骨骼。雙眼更是通紅如血。雖然被壓制在原地，仍然從口鼻中噴出熾熱的鼻息。一股股暴戾到極點的波動從他身上散發，就仿佛一只來自地獄的野獸。

“這家夥……真的是人類嗎？”盡管早知道現在的血瞳其實是一個意識投影。赫克和黑衣青年還是皺緊了眉頭。

身為行星級，他們見過太多的敵人了。可像血瞳這樣暴戾的家夥還是第一次見。

這倒不是說血瞳有多強，而是他的形態太過兇惡。與赫克和黑衣青年的預想有著天壤之別。

要知道血瞳選擇了粉碎意志，那麽他的主體意識就已經破碎消亡。此刻呈現在兩人面前的其實是血瞳的潛意識形態。但赫克和黑衣青年誰也沒有想到，血瞳的潛意識中居然潛藏著如此可怕的東西。

一只窮兇極惡的野獸？又或者是惡魔？

沒有人知道。但赫克和黑衣青年都清楚，如果此刻不能壓制血瞳。那麽當血瞳的潛意識也自我毀滅之後。他就真的不剩下什麽了。所以兩人都不再留手，一波波強橫的意志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束縛，強硬的壓制在血瞳身上。

血瞳咆哮著，掙紮著。拼勁全力與兩人對抗！直到這個時候兩人才知道血瞳的意志有多頑強。哪怕是主意識喪失之後仍然毫無屈服之意。竟是逼得兩人都要聯手才能勉強維持。而因為三人的精神波動過於激烈，周圍只剩下網格的空間更搖晃不休。眼看著就要徹底崩解。

“看起來我真的做錯了。”虛空中，赫克一邊壓制著血瞳，一邊露出悔意。“早知道他的性格這樣倔強，我應該給他開啟肉搏系的進化考驗。”

“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。”黑衣青年也在極力壓制著，一邊回答道。“他已經粉碎了自己的意志，我們毀掉了‘她’的傳承。”

“還沒有。”赫克輕聲回答。“他還沒有完全消失。我們還有機會。”

“你是說？”

“送他回去！”赫克微微點頭。眼中閃爍著攝人的精光。“只有回到自己的肉體，他才有重新恢覆主意識的可能！”

“可他眼下這副模樣……”

“顧不得那麽多了。”赫克深吸一口氣。對黑衣青年說道。“幹吧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黑衣青年點點頭。緊跟著他就和赫克同時爆發出全力。一舉將血瞳推出了虛擬空間。

下一刻，整個虛擬空間就在轟然一聲崩碎。化為無數數據亂流。

與此同時，瑟拉裏頓的懸浮城堡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烏雲漩渦。就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，一道黑色的火柱從城堡中穿出。直沖進漩渦之中……

血瞳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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